認識「十爐九偽」大明宣德年製爐

圖文：李建緯（逢甲大學歷史與文物研究所）

【編按】（溫宗翰）

在臺灣民間信仰廟宇中，最常可見銅爐之使用，這些燃點薰香的銅爐，通常底部印製著「大明宣德年製」的字樣，經常有人誤以為這樣的香爐，就是源自明代的鑄造，事實上並非如此。值得注意是，這些被稱做「宣德爐」的爐器，雖然都是民間仿做之成品，卻因為原料、工法與年代等交互影響，這些民間仿製的宣德爐，也有他不同一般仿製品的身價。

就如一般民間的玩笑話：「買到假古董，千萬不要氣餒，放了幾十年、幾百年後，價值絕對不斐。」但大明宣德爐不一樣，縱然是在日本時代、戰後才仿鑄，價值依然有可能不斐，十足內行看門道，外行看熱鬧，千萬不要以為家裡的宣德爐都是假貨就要丟棄，恐怕會後悔莫及。以下文章，摘錄自李建緯教授新書內容，一起來稍微認識一下全臺灣都能有所見的宣德爐來歷吧！

宣德爐又稱「宣德鑪」、「宣爐」、「煊爐」。有關宣德爐最早文獻記載，見於署名［明］呂棠所撰之《宣德彝器譜》（又稱《三卷譜》，呂棠實為呂震之誤）、［明］呂震撰《宣德鼎彝譜》（又稱《八卷譜》）、以及［明］呂震之《宣德彝器圖譜》（又稱《廿卷譜》）。此三書被收錄於民國18 年（1929）邵銳根據舊抄本校訂，由涉園合印，其後為廣文書局所印之合輯本。

在這三種版本記載中，皆有提到明宣德3 年（1428）宣德皇帝命令呂震利用暹邏國王刺傢靄進貢的數萬斤紅銅（風磨銅）開爐，大約使用23 噸銅，並和金銀等數十種貴金屬一同鑄造，製作彝器。按《宣德鼎彝譜》卷一記錄，當時共鑄3,365 件；而在《宣德彝器圖譜》卷20 提到，同年11 月又補鑄15,000 餘件，合計約1 萬8、9 千件左右。 由於這些彝器中以爐具最多，故稱「宣德爐」，此後未再生產。其特點是外觀金屬皮色千變萬化，在黝黑外表中隱透出閃亮光芒。在造形上，宣德爐自《考工圖》和《宣和博古圖錄》中選出88 種銅器，並在宋官窯汝、官、哥、鈞、定窯中選出樣式典雅者29 種，款式共117 種，其形象收錄於《宣德彝器圖譜》一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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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關宣德爐的鑄製，在《宣德彝器圖譜》中提到，多數宣爐係經12 次提鍊，另也有10 鍊與8 鍊者。項子京在明天啟6 年（1626）的《宣爐博論》提到：「凡銅經鍊五、六次則俱珠光寶色，有若良金矣。宣廟遂敕工匠必十二鍊，每斤得其精者才四兩耳，故其所鑄鼎彝特為美妙。」實際上銅不可能煉愈多次重量愈少，因此只能理解為是清除雜質使銅質更精純的說法，且由於精鍊，故宣德爐入手沉重，這也是坊間鑑定宣德爐的依據之一。

有關宣爐的皮色，明‧ 項元汴（1525-1590）《宣爐博論》提到「凡宣爐本色有三種，流金仙桃色一也，秋葵花色二也，栗穀色三也，而仙桃色為最，秋葵色次之，栗穀色則又次之耳」；明劉侗（約1593-1639）的《帝京景物略》載「宣爐色五等，謂栗色、茄皮色、棠梨色、褐色，而以藏經紙色為最。」明末清初的冒襄（1611~1693）於《宣爐歌注》亦提及「宣爐最妙在色。假色外炫，真色內融，從黯淡中發奇光。正如好女子肌膚柔膩可掐，熱火久燦爛善變，久不著火，即納之汗泥中，拭去如故。假者脫者枯稿矣。」而民國18 年（1929）邵銳的《宣爐匯釋》，更整理出宣德爐有30 種顏色。可見宣德爐皮色之說，隨著文獻時間愈晚，有發展出愈多色澤的傾向。

民間因宣德爐造形優美，遂大量仿造宣德爐，並鑄以宣德年款之年號。但由於其鑄造程序繁瑣，材料亦耗資甚鉅，故明嘉靖5 年（1526）時，祝允明已喟嘆宣德爐「鼎彝雖小，所費甚鉅，幾於金玉同價。金玉恆有而宣銅彝傳世頗稀。民間單冶薄鑄何能辦此。倘有得者，當與商彝周鼎共寶。」而晚明項子京《宣爐博論》也有宣德爐「十爐九偽」之嘆；甚至明末的〈改過齋雜記〉更有「宣德年鑄薰爐，海內所珍，今多贗物，真者百之一耳，市者一爐索數十金，卒難得其佳者」的說法。

由此可知，從明晚期至民國時期，仿品充世，仿製者不可勝數，而民間鑄造名家就有北鑄、南鑄、蘇鑄、施家等坊號；反觀真正的宣德爐若非因時代更替而散佚，就是被大量銷燬，已很難釐清真正宣德爐之早期樣貌。於是民間以假為真，或誤真為假，魚目混珠現象，屢見不鮮。同時，也由於宣爐考古出土資料的欠缺、以及坊間藏品數量過於龐大，何為真正明宣德年間銅薰爐，就現階段的研究條件來說，仍無法蓋棺論定。

 

【編按】李建緯教授新書中，整理臺灣現存所見宣德爐類型，以及辨識不同年代宣德爐之款識，提供深入淺出認識宣德爐之方法，欲深入了解，詳洽出版新書：李建緯，《歷史、記憶與展示：臺灣傳世宗教文物研究》，台中：豐饒文化：2018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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